那天之后我大病了一场,断断续续的梦里都是那只鸟儿桀骜不驯的眼睛。
我知道的,他是为了我才去啄谭婉婉的眼睛。
他见过我因为谭婉婉落泪,觉得我被欺负了。
我同谭修明那些信封里塞上红豆以表相思的日子,都随着海东青的死亡一起消散了。
所以我很好奇,谭修明这封信是想同我说什么。
他曾经安慰我说,海东青占据的是我的子女宫,所以我才会迟迟不孕。
我不信,但也听人说过这些小生灵可能会以另一个方式回到我的身边,所以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格外的看重,稍稍成型便去庙里祈福了。
只是他刚写完开头的几个字,大门被谭婉婉的婢女撞开,那婢女跪在地上:“姑娘醒了,见不到郎君着急的厉害。”
谭修明把笔撒开“嗯”了一声,转头吩咐暗卫:“传我口谕,杨明月若是再闹脾气,便不准回来了。”
只是他说话的时候,目光没忍住落在案几上。
以往他若是公务繁忙了,我总是要端着亲手熬的汤,家长里短的在他耳边絮絮叨叨:“你瞧你又这么晚休息,不过没什么关系,还好我能陪你一起。”
如今那案几上干干净净,没有我杂七杂八准备给他做夏日佩囊的零碎,也没有我笨拙的熬制的汤药。
无人再烦他了。
谭修明忽然一笑:“清静了许多。”
我飘在他身边,听到这话的心头有几分的酸涩之感。
永安侯并不是什么钟鸣鼎食之大族,我以世家嫡女的身份嫁给他的时候,他还只是一个武状元,这偌大的家业都是我同他一道一拳一脚的拼下来的。
我们总是说,苦一点没关系,两个人同心就好了。
如今他说,清静了许多。
自打那天以后,他像是忘了我一般。
京郊的马场开了,他带着谭婉婉去挑了一批新上贡的好马,在众人的恭贺声里淡淡扯唇。
流水宴席上,他大方的搂着谭婉婉出席,在众人暧昧的眼光里道:“这是婉婉。”
谭婉婉比我有眼色的多。
她是婆母胞妹的独女,幼时不慎被拐,寻回来的时候已然在秦楼楚馆里待过一段时间。
连我这般迟钝的人都察觉到谭修明的心不在焉,夹菜的时候几次三番把谭婉婉不爱吃的瘦肉夹到她碗里,她自然也察觉了。
爱吃瘦肉的人是我。
我瞥见她眼底说浮现就浮现的泪水,暗自咂舌不知是要夸那老鸨会教还是要夸她惯会演戏。
谭婉婉哑着声音道:“若是你想她,那你走吧,不必陪我,我到时候另谋出路便是了。”
谭修明下意识的怒斥一声:“你说什么呢!你我有了肌肤之亲,我又怎么能教你再寻他人。”
谭婉婉哭的厉害,只是期期艾艾道:“若是姐姐容不下怎么办?我的心里眼里都是你,望着你同姐姐相处也十分的嫉妒。”
我飘在半空中,只觉得酸涩的像是发霉了的果子。
原来人难过到极致的时候是说不出话也掉不了眼泪的,只是嘴巴里喉咙里都是苦的,苦的我眼睛发涩。
奇怪,明明我已经死掉了啊。